第十二章 士相峥嵘(13/26)
。在通常如《雅》、《颂》的大型乐章中,除了钟鼓,主要是琴、瑟、笙合奏而成主调。当时天下的弦乐器还有八弦筝,然则由于筝是秦人的独有乐器,音色宏大粗犷,入不得中原大雅之堂,便只被称为“秦筝”。直到数十年后的蒙恬将秦筝增至十弦,秦筝才随着强大的国势进入了古典乐器的主流。而赵国属于三晋之一,历来是中原文明的中心之一,自然对秦筝不屑一顾。秦昭王一句“看比我秦筝如何”,竟使赵惠文王豪情勃发,立意要让秦王领略一番中原大雅之乐,便欣然允诺。
两名韩国乐工将一张大瑟抬到中央空地,摆好了瑟案,肃然侍立两侧。赵惠文王出得坐席,对着瑟案一个长躬,随即肃然就座,抬手一个长拨定音,轰然之音骤然弥漫大帐,如萧萧马鸣掠过广阔的草原。随即便是浑厚悠扬的《大雅?文王之声》,随着宏大的瑟声,韩国歌女们肃穆地伴唱:“文王有声,遹观厥成,文王受命,有此武功。考卜维王,宅是镐京。维禹之绩,四方攸同。”
“大雅气象,彩!”韩釐王率先喝彩一声,却立即觉得不妥,笑吟吟看着秦王,“赵王应秦王之请而奏乐,秦王评点了。”
“古董老乐,无甚稀奇。”秦昭王悠然矜持地一笑,“然赵王为本王奏乐,倒是值得国史一笔也。”转头看着王稽,“可曾记下了?”
王稽对着秦昭王座案后的随行史官一挥手,史官捧着一卷竹简站起来高声念诵道:“秦王二十八年八月十五,王与赵王会饮,令赵王鼓瑟。”
秦昭王哈哈大笑:“名垂青史,千古传之,赵王大幸也!”
骤然之间,赵韩两国君臣大是难堪。赵惠文王原本兴致勃勃的大红脸顿时抽搐变青——可恶秦王,竟将堂堂赵王变成了他的乐工。但赵何素来缺乏急智,嘴唇瑟瑟发颤,偏是一句话说不出来。此时,蔺相如一挥手,两名内侍将赵王搀扶回了王座。蔺相如回身抱起一个陶盆大步走到秦王座案前一躬:“赵王素闻秦王善为秦器击打,请秦王奏盆甄,以相娱乐也。”
“岂有此理!”秦昭王勃然大怒,“本王何善击打?一派胡言,退下!”
蔺相如没有退下,双膝一跪高举陶盆:“请秦王击奏盆甄。”战国之世,跪拜原不是常礼,即或君臣之间也不是动辄跪拜。今蔺相如并非秦国臣子,行此大礼更非寻常,显然便是告诉秦王:赵国可礼让一筹,然则邦交尊严一定是要找回来的。
秦昭王心下一沉:“蔺相如,你意欲何为?本王不遂你心。”
蔺相如将陶盆往左肋下一夹,右手一伸,霍然从皮靴里拔出一把寒光闪烁的短剑搭在了自己脖颈之上:“五步之内,蔺相如颈血必溅秦王之身!”
王稽大惊,向后一挥手,八名秦国武士大步上前要拿蔺相如。蔺相如怒发冲冠,冲身抵近秦王一声大喝:“谁敢近前!我便血溅秦王!”王稽心念电闪,这行辕之内秦赵卫士相当,绝不能逼得蔺相如铤而走险。于是又一挥手教武士退后,自己上前肃然一拱:“上大夫此举大是失礼,当自重退回才是。”蔺相如冷冷一笑:“秦王若知失礼为何物,便当击打盆甄了事。”说罢举起左手,将陶盆递到了秦昭王胸前。
秦昭王大是懊恼,一时哭笑不得,如此一个拼命之徒挺着一口短剑戳在鼻子底下,你能如何?回身走开么?他岂能不如影随形?杀了他么?秦赵武士相当,顷刻便是血战。果真如此,这次会盟岂非贻笑天下?百般无奈,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那只抵到胸口的陶盆。谁知陶盆是韩国尚坊精制,体薄如皮,一弹之下当的一声大响,在肃静无声的大帐竟是余音袅袅。
蔺相如举着陶盆高声道:“赵御史记载:赵王二十年八月十五,秦王为赵王击甄!”
秦昭王哈哈大笑:“好!此事了过,再来痛饮!”
赵王韩王大是高兴,想着也须得给秦王台阶,一口声道:“好!再干!”
又饮得一阵,秦王侧案的王稽老大憋气,同为随行特使,蔺相如今日两次使秦王难堪,自己颜面何存?思忖一阵对着赵王遥遥拱手道:“赵王明察:秦赵修好,当有实际举动昭告天下;今我王寿诞之期临近,臣请赵王以十五城为秦王祝寿如何?”
赵惠文王一愣神,如何?祝寿要十五城?依他所想,不管以何种名目,本来便是要准备向秦国有所让步的,祝寿也未尝不可,割出两三城换得个秦赵息兵还是对赵国有利,毕竟赵国需要时日推行第二次变法;这次会盟,原本便是为了这个目标来的,蔺相如两次伤及秦王,适当时机还是需要弥补一番的,邦交之道原本便是实力利害,场面上过得去便可,弱国强横只能招来大祸也;可这十五城也未免太出格,简直就是一两成赵国疆土,如何应得?思忖片刻,赵王正想开口许诺三五城看看,却见蔺相如向他目光示意,便笑着不说话了。
“臣启秦王,”蔺相如从容一拱,“来而不往,非礼也。赵王寿诞之期在十月,臣请以咸阳一城为赵王祝寿如何?”
顷刻之间,秦昭王如同吃了苍蝇一般,大是懊恼王稽多事,有这个蔺相如在场,你能讨得便宜了?然则若再次僵局,
本章未完,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..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