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五章 潜龙跃渊 剑惊四野(4/4)
然向前跨出。他旋即心觉不妥,想要出声叫住宋文卿,可茫茫然瞧着僧人的背影,恍惚变得朦胧虚离,不似真实的一般,他犹疑片刻便失去了阻止的时机。
子远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,即便他再是愚钝,也知道他们面临着极大的危险,太师叔祖是要代他们阻拦强大的敌人,他胸中忧虑不知如何是好。秦少游回神一把将子远拉到自己身侧,让自己起伏的心稍稍安宁些。
蓬莱老人一生浸淫本族无上武学,拥有震古烁今的实力,卫承景、晏无情、常月也不敢轻言抗衡,但他们至少是中土上流的高手,而宋文卿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,又如何抵挡蓬莱的绝世高手?
宋文卿面目含着温和暖意,双眼如琉璃般通透,他似乎立身于一团清辉中,整个人都是透明无垢的。他一切智无所畏,漏尽无所畏,说障道无所畏,说尽苦道无所畏,泰然无畏地面对生死。
宋文卿至今没有法号,一直沿用俗家名讳,素日行径也不拘形格,暗合万法皆空之意,不受形式所累。此时此刻,他完完全全拥有最寻常的僧人举止,却又有出尘空灵之态。他右手执一新梅,左手单行一礼,诵道:“阿弥陀佛。”
灵玄特意仔细打量这个年轻的和尚,从他身上察觉不到丝毫内息的波动。自福灵亡逝之后,宋文卿已是囚龙寺乃至整个禅宗辈分最高之人,他佛学精湛受人敬重,却无甚武道造诣。灵玄不喜他不畏生死的高僧做派,冷嘲道:“早死早超生,你倒是想得明白。”
宋文卿微微一笑,神似庙中日夜香火供奉的佛像,温和慈悲的神态深远通达,他平和道:“众生皆苦,若得解脱,大善。”灵玄闻言笑道:“你若这般安分求死,也是甚好。用你的血圆满大阵,助中土众生苦海解脱,你也算功德无量,立地成佛了。”
宋文卿岂能听不出言中的调侃和血腥,慈悲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,他微笑着悲悯道:“众生皆苦,我助你解脱。”禅宗有割肉喂鹰、以身饲虎的典故,说得便是众生平等,禅宗大德甘愿舍身规劝入魔障者醒悟,宋文卿的做法似是归于此道。
灵玄脸上的生气次第湮灭,大无畏、大慈悲往往能给人带来内心的悸动,这和尚带给他很不好的感受。他冷冷道:“鲜血或许能够洗净恶念,令人幡然醒悟,但是对老夫而言,你的鲜血只能令我对鲜血更加渴望。无需再等,吃我一剑。”
话音未落,他随即化作一道流影,身法之快肉眼难以捕捉,然而他的剑却疾徐相宜,剑路清晰,每个人皆能看清斩落的寒冷剑锋。虽然灵玄认定宋文卿是砧板上的鱼肉,但他出手却毫不敷衍。
子远惊惧地大呼道:“太师叔祖……”秦少游和鱼清池皆是脸色刷的一白,害怕看到血溅僧衣的惨剧,而木青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,他眼中虽有一抹隐忧,但注意力皆在阎帝生的身上。
接下来,诸人眼中发生了神奇的一幕,宋文卿微笑看着即将临身的刀锋,执梅向前一送。诸人皆觉他微笑的面容如同一轮春日,温暖的清辉驱散了寒冬的冷峭,他身上散发着蓬勃强劲的生机。
梅枝最远的那朵梅苞瞬息绽放,一片鲜嫩的花瓣凌空飘出,落在势不可挡的剑刃上。灵玄浑身陡然一颤,露出不可思议的古怪表情,手中利剑难以再进一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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岛东最偏远的院落中,朱浩昌和秦央默然坐在茶桌两端,凝重的氛围沉静其间。岛西火势煊天,空气中传来炽热的气息,岛中局势同样水深火热。两人根本没有心情品茗闲谈,桌上茶的温度正在迅速流失。
朱浩昌对秦央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,而秦央却流露无奈之意。两人心中各有挂碍,因此彼此耗在此处难免心忧。朱浩昌坚持阻拦秦央,是因为他笃定秦央此行绝非保护秦少游那么简单。岛上即便再是混乱,隶属蓬莱的秦家人又能危险到哪儿去?
秦央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物,朱浩昌自是心中有数,因此才防备着他给其他人带去威胁。其实他不太习惯这种身在局外的感觉,他更愿意手握剑气与人战斗。他默默告诉自己他不是为任何人战斗,只是身为中土人不愿异族为祸罢了。
某刻,秦央开口说道:“你实在没必要防着我,与我族登岛之人相比,我根本不值一提。天尊,地尊,世人遥不可及,还有楚长老,蓬莱五老,俱是登峰造极,岛上的人不可能挡得住。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我脱身,而是我不想你后悔。”
秦央言中之意并非是朱浩昌能够去拯救什么,而是他会因为置身事外,没有同生共死而后悔。不管朱浩昌怎么怨怼,怎么隐藏,他都知道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。时至此刻,大势不可逆转,他只想自己的朋友能够顺遂心意。
朱浩昌置若罔闻,秦央又轻叹道:“就算你不顾及别人,也得为那个孩子着想。”朱浩昌神情微微一动,忽地心中没来由显露警兆,不祥的预感渐渐强烈。他猛然站起身来,目光闪烁地盯着朱浩昌,犹豫片刻后转身离开了院落。
秦央坐默坐原地,一怀清愁,望着朱浩昌的背影被院墙遮住,桌上的茶早已凉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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