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红衣（1/2）
当秦顾生魂入图之时，场间罪魅皆未发一声，全都怔怔无言的凝视着那一副长卷，眸中含义复杂万千。
这时有人突然唱起了一首歌，其曲调绵长古朴，其词哀伤悱恻。
少女清脆的嗓音将它悠扬婉转的唱起，在这寂静的场间回荡。
“魂归来兮，东方不可以讬些。长人千仞，惟魂是索些。魂归来兮，南方不可以止些。雕题黑齿，得人肉以祀些……”
范离和众鬼商一起，站在城门口的一处高楼上，此刻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，不由向楼下望去。
只见一个高挑清冷的美丽少女站在街边，痴痴的看着城门的方向，那娓娓的歌声，便是从她口中传来。
最终荷思还是忍不住来到了这里，当她看到秦顾的魂魄奔向炼狱图时，眼中包含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，而后她便唱起了这首很小的时候，便学会了的歌。
虽然她从未唱过，但她久经训练的歌喉，却把它唱的极好。
“魂归来兮，西方不可以止些，彷徉无所倚，广大无所极些。魂归来兮，北方不可以止些。增冰峨峨，飞雪千里些。”
最开始，所有人都只是听着她唱，但不知不觉，有几人开始跟着唱了起来。
然后只是一瞬之间，城门附近的所有罪魅都开始唱了起来。他们毫不窒碍的跟上了曲调，似乎这首歌他们都十分熟悉一般。
“魂归来兮！君无下此幽都些。土伯九约，其角觺々些。魂归来兮！入修门些！秦篝齐缕，郑绵络些。”
歌声就宛若一张骤然间铺开的网，将整个向善城都笼罩其中。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，一间屋传到另一间屋，从南城到北城，几乎都一处宅子，每一条巷道，都开始有人仰首高唱。
这歌谣也从一阵阵低沉婉转的吟唱，逐渐汇聚成一股冲天而起的声音。
“魂归来兮！反故居些！天地四方，多贼奸些。像设君室，静闲安些……”
周子安等鬼族商人们早就悚然而惊。只见身边那些往日里任打任骂，也不敢还手的罪魅们，此刻却仿佛癫狂了一般。
他们之中不管是怯弱粗鄙的妇人，还是冷血无情的打手，亦或是那些往日对着他们卑躬屈膝的下贱穷鬼们。
此刻无不面色潮红，神情激昂，朝着冥界上空无边无际的重重铅云，对着那些消逝于世的先辈英灵，向着自身可悲可泣的命运——
引吭高歌。
这是一首源自亘古，只为罪魅而作的招魂曲，是一位不知名的伟大贤者，眼见罪魅们一代又一代的奔向那必死的结尾，心中生出的感触。
此曲做出以后，千万年以来，每当有罪魅奔向那炼狱之图，在场的他的同胞们，便会吟唱这首哀伤悲壮的歌谣。
为其壮行，盼其归来。
千古之后，固然他们的子孙们早就心成朽木，热血干涸，可这首歌谣，却在一代一代的口口流传之后，仍旧驻留于他们心间。
此时此刻便像是有无数罪魅的祖先魂灵汇聚于此，借着他们的口，唱出这心中的歌，赞颂自己终究血脉未断，信念未绝。
至此，所谓情不自禁，已非是不愿，实不能也。
瞿高峯闻声也不由动容，已是明白司命大人为何要特意指派自己来此。想来是早就知道这千年之后，又出一罪魅敢于奔向炼狱之图，会触动多少人的心弦。
而若是那小罪魅真的死在图中，若是控制不力，真不知又会生出多大的乱子来。
不过他此刻听闻这罪魅们高昂哀伤的歌词，也不由谓然一叹，“这罪魅一族，实乃可怜可悲可恨，又可颂矣。”
钱万里没有接话，只是皱着双眉，死死盯着那炼狱之图，在心中一刻不停的计算着时间。
他本是沙场悍将，到这罪魅城中十余年，从来目无余子，可唯有此刻进图的那个小鬼，却是一直看之不透。每每遇见他，总是会发生一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。
包括今日，他虽然一直口中不言，但心里也难免有所惋惜。
他实在不解，为何这天资不凡的小鬼，一定要走这条必死之路？那千刀万剐，利剑穿心之刑岂是等闲，便是自己进去，也未必能挨上一个时辰。
直到此刻，他听了这歌，才自以为有所感悟。难不成是为了一死之后，唤醒这满城麻木不仁的罪魅们？
可是，天不救人人当自救之。若是人不自救，又有谁能救之。这小鬼却是痴了。
钱万里思绪至此，愈发觉得秦顾实在是愚不可及。但不知为何，他心中仍不愿秦顾就此真的死了。
“皋兰被径兮，斯路渐。湛湛江水兮，上有枫。目极千里兮，伤春心。魂去归来兮，哀忘川。”
挽歌已至尾声，斯人仍旧未归，高歌的罪魅们渐渐的冷静下来，场间也重归于死一般的寂静。
刘家兄弟这时才从离歌招魂的震撼中回过神来，刘老二轻声抱怨着：“这些人莫不是中了恶咒？这小鬼必然死定了，还唱什么歌！哥，你说那小鬼现在是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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