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50 章（2/2）
先感受到的，并不是以往的屈辱，恼怒，苦楚……反而是生出了那么一点委屈。
想要被抱抱的委屈。
芽衣咬住了下唇：“内脏消散了……当然是，被取走了。”
迦尔纳脸色微微一动。
过往的回想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，瞬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蔓延开来。芽衣努力地克制自己，不要让太过负面的情绪沾染上叙述的话语。然而，这太艰巨了。毕竟，芽衣既非圣人，也不是觉者，她只是一个怀抱着哀哀之愿，仍然徘徊于世的亡灵而已。
“……被我的家人取走了。”
芽衣的叙述仍在持续，她每说一句话，都要稍微地停顿一下：“血统论实在挺可笑的，不过，我所在的家族，确确实实也担得上一句贵不可言。”她想了一下，又补充道，“当然，不能和你比。”
迦尔纳没说话。
这么当着别人的面，戳着别人的痛处，实在不是做御主的道理。
不过，就像是迦尔纳很难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毒舌一样，他也没有被这些话冒犯到的自觉。
“我有一个姐姐，她……她在一次事件中，被妖怪吃掉了身材里的一部分内脏……这是多么可哀的，不幸的，哀凉的遭遇啊。她的母亲为她垂泪，父亲为她痛哭，她还那么小，为什么就要经历这样的不幸。于是为了补救，这家人就想出了一个措施，将尚未出身的小女儿内脏，移植给她。”
芽衣的声音非常安静，她感到自己像是在说无关的事情：“那个小女儿就是我。”
芽衣很难形容，迦尔纳那一瞬间的表情。
像是哀悯，也像是感同身受。
最艰巨的处所说完了，后面的情况就简略了很多：“由于畏惧自己心软，我的父母不敢自己抚养我，他们从外面雇佣女仆，照顾我，每三个月换一次。把我关进永远看不见光的黑屋里。我到了四五岁的时候，尚且不会走路，不会说话……后来，这件事大概是被我的那位姐姐知道了，我才得到了正常的受教导的权利。”
手指一节一节地收拢。
在雪白的床单上抓出好几道褶皱。
“就像是亏待太多后的补偿一样，他们给了我不计其数的玩偶，游戏，书籍，俏丽衣服，甜点零食。但仍然不准让我离开那件屋子，甚至为了防止我离开太远，甚至在我的脚上套了脚铐。”
“我没有事可做。我只能读书，书上说，这个世界上有鲜花，有阳光，有微笑，最后所有人的结局都是幸福快活地在一起了。但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的世界和书里的世界不一样。偶然，我也会感到我是生活在高塔上的莴苣公主，只等候着好汉将我解救出来。”
“但什么也没有产生。”
“我还是如同长大了的猪羊，该往屠宰的那样逝世掉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芽衣脸上浮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，她仿佛如梦初醒般，用着赞叹般的语协调迦尔纳说：“就在我逝世前的最后几小时，我母亲握着我的手，痛哭流涕，她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，她竟然还有一个女儿。她这个女儿的一生也是如此哀惨，不幸，苦楚。”
“她用含着热泪的眼睛凝看我，用温柔的脸颊抵着我的手，恳请我原谅她。仿佛只要我宽恕她，她就能得到拯救一样。”
芽衣的面容上，仍然带着那股仿佛做梦般的味道。
她的语言既不生动，也不详实，甚至还多少是怀着讽刺和尖刺地叙述着。然而，迦尔纳完整能够想象出那样的场景。多少年以前，他的头顶上是浩瀚的苍穹和恢弘的银河，身边是从亘古流淌至今的恒河，点点渔火落在河流上，碎成千万光尘。夜很黑，风声却很温柔。而迦尔纳的生母贡蒂，也是这般逝世逝世抓着他的胳膊，她向他承诺了权势与光荣，只求一个原谅。
那个时候，他是怎么答复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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