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离家之前(上)
2000年九月,初中毕业,我15岁。
陵川县的大地上落满黄叶。偶有风刮脸上,就像班主任狠掴的手掌
因一个单词拼写错,那女生被打得发卡远飞,头发散乱,满脸指印;;;
因不会翻译英文,他就用铁棍狠敲男同学的脊背,透过短衫都可见血道子;
因他们没去帮他修盖新家,星期一开课,直接开打;
当然也包括我。
因郭凯学习迟钝,就天天被罚。从刚开始罚站地上,变为跪木头凳上,再到后来天天打,直到逼打退学;
一上他的英语课,教室里死般空静。最后几排学生都拿起书本挡住脸,怕一露就要与他凶恶的目光相接;
有一次,他意外笑着走到一位女生桌前站立好久,我偷偷看见那女生拿书的手抖个不停;
他专属的早自习常让背写英语单词,共一百个,错一个就罚一毛钱;
我们哪有钱我们哪来那么多钱我一年的零花钱也不过就几块钱
同学们窃窃私语,有的慌乱了神,有的对着他背影咬牙切齿然后轻轻吼上句“畜生”
而我不怕,大不了去垃圾堆捡啤酒瓶一个完好的酒瓶可换五毛钱。
我知道有户人家,光靠捡酒瓶和硬纸片就成了万元户
有什么怕的。大不了再挨他几顿打
他肆无忌惮的打骂,没成为我学海上前行的航帆,却在心地里变成一场场狂风暴雨。
就让那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,他们谁也不知,我的意志就是那只倔强而不屈的海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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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麻雀从头顶忽地飞过,它将我从初中三年简短的回想中拉回。
再看它时,已落在身旁那颗杨树上。
我感觉它得意洋洋,撅着屁股像是对我炫耀着什么。
此刻,弹弓若在手,非把它击射下来,一招致命。
这愤怒的恨意来自班主任对我的痛打,为什么每次总是啪啪啪的打脸呢,俗话说得好“打人还不打脸”他以为那是越打越舒爽的猪皮吗
我不哼哼,就以为真的不疼是吗奶奶的,我现在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
不过现在,一切都过去了。
我之所以今天来到陵川二中铁大门门前,就是跟他们告别。
我要告诉他们,这个曾限制自由的禁地,扼杀想象力的牢笼,打骂的教育方式,并未使我的学田结出丰硕的果实,反而更多的是叛逆的荒草
那扇紧锁的铁栅门,我知道它不会打开心扉,轻易且诚恳地接受这番话。
这时,风好像有感应似得猛刮大门中间的那把黑锁。铛铛铛的响声将树上的麻雀惊走了。
我注视着门顶上“陵川二中”红色的大楷体字。嘴里蓄着越来越多的唾液,在愤怒的助推下,一腔的口水射了出去。它没按照预想喷在校墙上,而是像一坨似得,黏糊糊紧贴在从左侧冒出来的班主任身上。
一看这,我撒腿便跑。
一路不敢回头,生怕他从背后猛地揪住我,伸出青筋暴起的手掌,朝我脸上狂甩;
越想头皮越麻,脸越发滚烫。
等我飞似的穿过胡同和小街,觉得彻底安全时,才刹住脚步。
我避在一颗老树下,弯腰屈膝的用手扶着,大喘粗气。
啊呀,啊呀,完了。
这才恍过神,已和班主任说好下午来校取毕业证的,可这样,还怎回去
嗨,还是算吧,不就个毕业证吗,不要也罢;
路过的陌生人,纷纷投来异样眼光,我站直身子,平复急促的呼吸,故作镇定状。可越这样,他们就越异样,有的甚至露出两排大黄牙。
顺他们的目光朝我身上扫了一下,因跑得急,红秋裤露了出来。
我躲树后,快速整整衣裤。这时,大把叶子从头顶纷纷而落,看着树叶悄然离开树枝,正和我将要离开居住了十几年的县城的心情是一样的,我想,离开是注定的,又或许是迟早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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